Scar七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故梦

大家除夕快乐啊!!

阿七来更文咯~~~~

be预警哦

虽然是be,但还是希望大家能过个开开心心的年啦


阿七在这里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哦!


老规矩,

不许上升×9215201128


BGM:故梦




王俊凯是个昏君,这是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

照戏本子的写法儿,王俊凯这种帝王啊,该是从小千宠万爱中长大,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有雨,才能给他养出这蛮横任性的性子,偌大的天下他只当是手边的小玩意儿,如何行事只凭着高不高兴。

事实上,戏本子都是说书人写的,喜厌善恶全是他们自个儿的喜好,他们所想的西厢小姐有多美便有多美,所想的爱恋有多缠绵便有多缠绵。

所以,他们认为的帝王便是个个风光又风流。

但,这不是王俊凯。

至少不全是。

王俊凯的母皇是大楚的第二位女帝,身为女子却一生戎马,收复了多块前朝失地,励精图治,为百姓所赞颂,人人称其明君。

常年征战在外,女帝膝下仅王俊凯一子,自然是疼爱得不得了,所以那戏本子上说的,有一半是真,王俊凯年幼时,当真是万千宠爱呵护着长大。

十六岁那年王俊凯登基即位,起初几年因为朝中老臣把控朝政,他刚登上王位独身一人,根基不稳哪儿有作为。后来的他隐忍了三年终于掌权,大肆改革做事只随着自己的性子,自此大楚民不聊生,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当王源赶到紫金殿时,已是深夜。殿前的一小丛几乎败全了的花上带着些许落雪打湿了王源的衣摆。那花好像是前些年一个洋人贡来的,好像叫什么……玫瑰?王源看着那花长得和自家小妹幼离种的月季长得差不多,但听说,那人很是喜欢。

那人……

想起那人,王源的思绪有些跑偏。

已是入冬时节的皇城刺骨的寒不言而喻,夜半时分更甚。入夜的风卷着雪花纷扬。王源在紫金殿前侯着,纵使穿着厚厚的袍子依旧冷的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宫人跑下长长的阶梯低声告诉王源:“陛下醒了,请您进去呢。”

王源点点头谢过宫人,将手中遮雪的油纸伞递给一旁的随从。

御前伺候的宫人皆被王俊凯赶了出去,王源进去时,只看见一个男子背对着自己坐在窗台上,夜风从打开的窗子灌进来,吹得他一头锦缎般的乌发纷飞。

“陛下。”

“你来干嘛啊?”窗台上坐着的男子回过身,从上边儿下来,赤着一双足踩在厚而软的地毯上,神态傲慢又慵懒,仿佛常春园那庭院里养的那只白猫儿般。

一双墨色瞳眸的桃花眼里不知深藏着什么,让人看不透。

在这紫金殿里敢如此行为放肆的人,自然只能是他——当今的皇帝陛下王俊凯。

“今日早朝的那几位老臣,陛下想如何处置?”

“连你也要为他们求情?”

王俊凯似笑非笑的,薄唇勾起有一丝嘲讽,清亮的眸子似夜间最孤傲的寒星。谁不知道王俊凯样貌生得极好,可谁又不知他心有多狠绝。他手握天下大权,今日在朝堂上杖责上书的大臣,将其皆打入牢中,那时他的嘴角也是如此般的一抹冷笑,看得王源心里一阵发寒,作为帝王,王俊凯这样实在太过暴戾乖张。

“他们并无错,”王源叹息,“他们只是担心先帝血脉无继,尽臣子本分罢了。”

“陛下,  你也到该娶妻的年纪了……”

王俊凯不语,盯着微微跳动的烛火出神。

“皇兄!”王源拔高声音,蹙眉看着王俊凯,“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今日吗……”



十二年啊……

真是好长的一段时间,长得好似在这浮生一梦里能忘却一切,是最荒唐的梦境;长得足以前朝换新朝,这金龙盘绕的龙椅上都换了几人。

十二年,能让人忘却太多事,人的记忆本就记不得太多,但王俊凯,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那天,火焰不知从哪个宫殿开始燃起,接而吞噬着一个又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宇。漫天的火光映得天空都是妖异的红色,像是要燃尽整个世界。

那一年他才七岁,他不知道这场大祸到底埋葬了多少生命,也不知道,那宠他疼爱他至极的母皇也是其中之一。

所有人都在逃窜,宫人们匆匆逃命,谁也无暇顾及其他。他被一个老太监撞翻在地,从长阶梯上滚落下去。平日里他是衣衫华贵的太子殿下,而今他却如外边街头的乞儿般落得一身狼狈。

他没有哭闹,忍着一身疼痛坐起身愣愣地听着四处皆是凄惨的哭喊。他的太子东宫里早就被逃命的宫人洗劫一空,只要是能搬走的、值两个钱的物件儿全都没了。他痛惜地扶起自己身旁一盆被人踢翻的花,花瓣早被人踩入土中,空留枝头凄凉的残败。

那人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穿越过尖叫着奔走着的人群,一袭素白色衣裳被狂风吹的衣角蹁跹好似拉扯出一朵花,漫天火光在他身后肆意燃烧。

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清亮如水,看着坐在地上痴痴望着落花的王俊凯满目悲悯。他走过去抱起王俊凯放在台阶上,蹲下俯身唤他,“小凯,你可认得我?”

王俊凯点点头,他认得的。他是他母皇的男侍。他的母皇有无数的男侍,王俊凯也并非全都能记住。可那人的那张脸啊,只要是见过了一次,又怎会忘记?而王俊凯所能记得的,也不过他一人。

那人淡淡的笑了,用自己的衣袖帮王俊凯擦着他脏兮兮的小脸。

“那你跟我走。”他帮王俊凯理了理凌乱的发,“怕不怕?”

王俊凯那时还小,却毫不犹豫的摇头,用糯呼呼的声音说道,“不怕。”

“好孩子。”那人笑了,转身在王俊凯面前再次蹲下等他。王俊凯明白,站起来走过去,伏在他背上,软软的手攀在那人的肩上。

天边残云翻涌,那人的步子平稳,速度却不慢。王俊凯他在趴在他背上回头望着生活了七年的宫殿离自己愈加远去,又忽然趴回那人耳边,奶声奶气却极为坚定,“我不怕,易烊千玺,我真的不怕。”

背着他的人手臂僵了僵,复而把他揽得更紧。

易烊千玺背着王俊凯从最偏僻处的冷宫侧门出去,一架马车停在门口,宫门的守卫早已不见了踪影,满目的荒凉。

“小凯,你在这里乖乖藏着,我保证一定护你安全,带你出去。”马车上堆满了黑漆漆的木箱,易烊千玺打开其中一口,把王俊凯放进去,“别怕小凯,记着,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声,好不好?”

王俊凯扒着木箱边用力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印着易烊千玺的身影。

他怕他不信似的,又朗声道,“我不怕。”

易烊千玺摸了摸他的发,俯身再次把他搂在怀里抱了抱,像是安慰。然后盖上了木箱。


那一刻,他拥了他一次,他却想用余生所有来回报他的温暖。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呢?王俊凯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蜷缩在木箱的一角屈着膝紧紧的抱住自己。马车一路颠簸,王俊凯到底还是个是小孩子,皇宫的大火给他带来的惊吓已经使他精疲力尽了。于是便在这颠簸中逐渐沉沉睡去。

“小凯,小凯……”不知过了多久,王俊凯不知谁轻轻拍着自己,用轻柔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他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从梦中醒来,抬眼看见的是易烊千玺略显苍白的面容。

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丝光亮。王俊凯直起身对上的便是易烊千玺那双如渚秋水的眸。

他笑的轻柔,淡淡的月光有几丝好不容易穿破厚重的云层披在他肩上,背后是一片林子,藏着深深的黑暗。

他似乎想伸手把王俊凯抱出来,却不知为何轻声皱眉吸了口气,王俊凯这才发现,他那一身蹁跹的白衣竟然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刺目的红色晕在白衣上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让王俊凯忍不住捂着嘴瞪大了眼睛。

易烊千玺赶紧俯身遮住他的眼,把他护在怀中不让他看那满身的血污,口里安慰道,“别怕小凯,没事了,没事了,小凯乖……”

王俊凯在他怀里什么也看不见,突然想起了什么,抓住了易烊千玺的衣袖,“我……我母皇呢?”

没人回答他的话,他只觉得易烊千玺似乎抱他抱的更紧了,紧到王俊凯几乎喘不过气。

王俊凯在他怀中感受到了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心下一片凄凉……

“小凯乖,不怕,以后我保护你。”

“以后,”

“我保护你……”


那一天,后来被史官记录,成了后世说书人最爱讲的一段历史。宏源十七年,宣平侯逼宫夺位,女帝崩于乾安殿,大火在宫中燃了三天三夜,数座宫殿付之一炬,大楚江山落入外姓之手。太子王俊凯被女帝男侍易烊千玺拼死所救,从此流落民间。此后十年,与易烊千玺一同隐居于芳萋山。



“王源,你可知那一年他为了带我逃出去,差点丢了性命?”王俊凯皱着眉淡淡望了王源一眼,“那一天,那些敬职敬责的臣子在哪?那些忧国忧民的大臣在哪儿?现在一个个口若悬河说的比花儿还好,那天我几乎葬在这火海之中,可他们都在哪儿?!那时他们可曾想过先帝血脉无继?”

王源一瞬失了声。他的家族是皇族旁支,王源的祖母是王俊凯先祖的亲姊妹。两人更是从小一起长大才换的王俊凯一声皇兄。

在大火燃起的那天,他的家族无一人站出来。六岁的王源站在自家院子里,听着父亲叹了一声气数已尽,便再无他话。那火光一直吞尽了他皇兄的太子东宫,所有人都苟活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去找流落在外的唯一皇嗣。

那天,拼上性命带他逃离的,只有易烊千玺。



事情越闹越大,一群老臣开始联名上书,要求王俊凯赦免牢中几位大臣。

他们聚在长阶下长跪不起,惹得王俊凯怒极,早朝时竟直接摔了茶盏,一双桃花眼瞪圆了,咬着牙话语阴冷,“好,你们真是好样的。来呀!既然你们情意这么深,不如进去陪他们啊!”

皇帝昏庸,王俊凯此举流传出去,百姓一时沸反盈天。

王源无奈,只好再次进宫,希望能劝阻王俊凯。

到了紫金殿却被告知王俊凯不在宫中。

那他去哪儿了?他又能去哪儿?

王源想了想,转身向常春园走去。

常春园在城郊的陆安山上,引陆安山上七口冰泉入园内造出一眼糊——陆离池,供皇室盛夏避暑。

三年前宣平侯病逝,王源父亲康宁王王栋明率王府一队私兵稳住朝中,让王源带着宫里密令带着宫中羽林卫率一众老臣将太子王俊凯从芳萋山接回。易烊千玺是同他一道回来的,本该一同住进紫金殿中。可朝中大臣极力反对,皆言他是前朝故人身份尴尬,不宜住在宫中。

王俊凯本不肯依,奈何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孩子,眼泪汪汪拽着易烊千玺的衣袍袖子怎么都不愿意放手。是易烊千玺轻声哄劝,他才不情不愿的允了易烊千玺出宫。

而现在,易烊千玺就住在这陆安山上的常春园之中。

陆离池旁有一处长廊,长廊一直蜿蜒至陆安山上一片林子边。

在那栽了一排冬青的林子后边有一个小庭院。

王源停在了一棵冬青旁,他看见庭院内有一方不大的湖泊,想来应是从那陆离池分了口泉水注过来。

池面上有几只残莲,冬日萧瑟,尽生颓败。


水面上有座临水的小榭,里头有个人肩头盖了件狐裘披风,靠着水榭的柱子睡去。

他身周的炉子里炉火静静燃烧着,偶尔发出“哔剥”的柴火烧裂的声响。

他似乎睡得极浅,这样细微的声音都几乎惊动他。好在冬日午后的确让人好眠,他眉心皱了皱又恢复了安睡的模样。在他脚边窝了三只憨憨的小猫,也枕着披风垂地的部分软软的睡得仰着肚皮。

王源没有上前,但他瞧见了他要寻的人正在那儿。

易烊千玺阖眸睡着,王俊凯没了平日张狂的模样,随意撩起衣摆席地而坐在他脚边,同那三只奶呼呼的小猫儿一起,乖乖守着那睡梦中的人。

王俊凯看起来模样乖极了,无意识的鼓着嘴,手上却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猫儿圆滚滚的肚皮。大抵毛茸茸的触感极佳,独自在那痴痴地傻笑着,简直是自娱自乐的典范。

他在那儿玩了一会,抬起头看了看易烊千玺的睡颜,一瞬间唇边笑意隐了去,目光变得幽远又深沉,他在众臣面前肆意张扬,傲慢心狠,所有人都知他乖张暴戾,刻薄冰凉,却不知他早已把他独一份的温柔,独一份的卑如尘埃,独一份的深情给了那一人。

唯有那一人。

那只鼻尖黑乎乎的猫儿似是睡足了,四条小短腿蹬了蹬翻身醒来,懵懵懂懂地一个踉跄着跌入王俊凯怀中,正巧被一滴泪珠打在耳尖迷惘地“喵呜”了一声,吵醒了眠浅的人。

“小凯 你来了啊,”易烊千玺微微直起身,“怎么在地上坐着,快起来,当心染了风寒。”

易烊千玺这一动扯着了身上的狐裘披风,本还依着睡着的两只奶猫被披风角掀了出来小小的如同两只小球儿立刻成了滚地葫芦,一时间全都不满地“喵呜喵呜”嚷起来。

易烊千玺瞧着只觉好笑,弯腰抱起两只小家伙,这才发现王俊凯还愣在原地不动,腾出一只手拽着王俊凯一只手腕让他起身。

虽说是冬日,可午后的日头还是暖意十足,周围的炉火更是烘得小榭温暖如春,可牵着王俊凯的那只手啊,却是依旧冰冷,冻得王俊凯微微打了个寒颤,连同他的心一起颤了颤。

王俊凯顺着力从地上爬可来,垂着眸子立在那,乌黑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唉,把二十给我吧。你站着作甚?”易烊千玺细心地替王俊凯拍了拍衣上沾着的灰尘,又接过他手中的奶猫儿,抬头看向王俊凯的脸才惊了一下,“小凯,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说完后又愣了愣,旋及一笑,“你看我,怎么又给忘了,小凯现在是皇帝啊,哪儿还有人欺负你……”

“千玺,”王俊凯突然伸手拽紧易烊千玺的袖子,“我们……我再请各地名医会诊一次好不好?我,我可以再去找血人参,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易烊千玺神情一怔,转了目光。

“小凯,你知道吗?世人都祈愿长命百岁,可有的时候活着更是一种痛……”

王俊凯几乎立刻又坠下泪来,急急地扑过去伏在他膝头,“不要,你别吓我……千玺…千玺……”

他也不忍看着他这个样子,转开眼不去看他,“陛下,宫中事务繁杂还等陛下决断,莫要在我这误了时辰。”

言罢狠下心把王俊凯拽着自己袖子的手一指一指掰开,退了两步伏身跪拜下去。

“恭送陛下”

王俊凯看着跪在那儿的单薄身影眼眶红了又红,喉间狠狠一哽,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最后只能垂眸用指尖点了点三只猫崽的脑袋,似嘱托,又似请求。

“你们……帮我好好陪着千玺。”

他不敢哭,也不敢拗着再留下,扯着嘴角死命挤出个笑容。

“千玺你别这样,你要我走,我走便是了。你快起来吧,我这就走。”

“炭火吃食别省着,尽管用就是,每日我会遣人足数送来。”

“我……我过些子再来找你。”

“你……”

“我不再时让二十它们陪你打发时日……”

“你照顾好自己。”

“我,走了……”

他转身离开,易烊千玺依旧伏在地上未起。

王俊凯知道的,他若不离开他必定不会起身。


王源靠在冬青树下逃避不及遇上了王俊凯,霎时间王俊凯面上一沉,神情复而狠冽,“你来这干什么!我警告你,离这远些。”

不等王源回答,他已踉跄着步子离去。

王源离开前又回首望了一眼水榭,易烊千玺不知为何还跪坐在地上。

他背对着,王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瞧着他的肩轻轻颤抖,看起来极为单薄。


等王源一路慢慢悠悠心里想着事儿晃回了宫才发现宫里出大事了。

王俊凯压根儿就没回宫里。

他好歹今日还见过王俊凯一面,而宫里的人从今日早膳过后就再未见过王俊凯了。

此刻,已是斜阳西落了。

王源吩咐內侍先将事情压下,再派了自己亲信悄悄去寻。

一夜过去了,却连人影都没找着。

第二日早朝,王源央了父亲请王俊凯身边的老太监放出说话去,说是陛下夜里不肯关窗,结果今日染了风寒只得卧床休息。

又是一日,再是一日……

陛下的风寒似乎没见起色,皆无法早朝。

御膳房的小宫女也说,陛下自己日吃食几乎分毫未动,只怕是病都没了胃口。

在事情快要压不住时,王源总算是在城里家小酒肆里找到了失踪多日的王俊凯。

他也真是大胆,包下一个偏间就窝在里边没动过,除了酒什么也不要。砸出去的那张金箔几乎晃晕了店小二的眼。

这也太心大了,他也不怕被人当成哪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公子给人劫了去。王源心里不满着,伸手推门进去又差点被王俊凯掷来的杯子砸着脸。

王源:“……”

王源进去后也不与他说话,在他对面坐下来给自己也到上一杯酒一口饮尽,挑眉看着王俊凯。

王俊凯此刻已喝的八分醉了,满心皆是小孩子脾气,叼着酒杯不开心地嘟囔着,“祖宗!你行行好就当没找着我吧,我不要回去,我快点他们烦死了……”

“不敢,你才是我小祖宗,”王源无语翻了个白眼,“宫里都乱作一团了,你还不管?”

“不管……我什么也不想管了……”

王源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你之前突然心血来潮要北上巡查为的是去落白山寻血人参吧?血人参能调息淤血,能强行吊着病入膏肓之人一口气。还有非得改条水路到长安是为了请洛神医进宫吧?他是天下有名的名医,但他年纪大,陆路难走无法前来,你就非挖条水路。你……”

王源这厢还在自顾自个儿的絮叨着,半天都没人搭理他,抬眼一看,王俊凯怕是真喝多了,口中还叼着个杯子就便歪身子睡了过去。

看着他这幅模样,王源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慢慢地咂着,“都说王俊凯都说是个昏君,可你这模样哪儿是昏君啊,谁家昏君把自已搞得如此狼狈自个儿还捞不着半分好处,只会巴巴地把心捧着送出去给别人着摔碎一地……”

这分明,只是个痴情稚子罢了。

门忽然被从外推开,冷风一瞬卷着落雪翻涌进来,那人逆光立在门前  他穿得有几分单薄,一身素白衣裳,估摸着走得匆忙只来得急在身上披了件绛红色披风,肩上落雪未融。

即使穿得这样随意,可还是好看得紧。

一进门他便看见了满面讶异的王源和一旁早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叼着杯子睡得极乖的王俊凯,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解下披风把雪抖落干净搭在一旁扶手上出声问王源,“小王爷不介意在下同席吧?”

王源还来不及回答,王俊凯却被惊醒,口中的杯子“哐  地一声落地,愣愣地望着易烊千玺。

他还怔着。却已有一只手伸过去抚上他的嘴角,将残留的酒液抹去。

“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易烊千玺淡淡地说,“怎么还是这样任性,说不见就不见?你可知宫里都乱了套,他们急坏了,都找到我那里去了。”

王俊凯垂眸缩在位置上,只有在易烊千玺面前他才如此安分。

“你知不知道,”易烊千玺理着他的衣裳的手渐渐收紧,“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他从未骂过他一句,但他这样直直抬眼望着他,那更是怒极了。

常春园离这是这样远,他身体不好,是如何走了这么远的路亲自找到这里的?

“千玺,”王俊凯低下头看着那只瘦极了的手,喃喃道,“你知道他们要我做什么吗?他们要我娶别人,我……”

那双冰凉的手将他的面庞棒起,擦拭掉他腮边的泪,动作这样轻柔,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的残忍:“小凯别任性了,小王爷家的幼离身世品性都是极佳,她成大楚的皇后,自当是合理的。”

“你说什么?” 王俊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千玺,你,你……”

“你也需要个人照顾你一生,伴你白头了。”

“可照顾我的人不都是你吗?”

“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我比你大多少 ?一辈子那么长,我能陪你到几时?”他的笑容中带着苦意,“而且,我是这样的卑贱身份,有这样不堪的过去,还是个男子,只会拖累你名声。”

在一旁的王源傻了眼,他没想到易烊千玺过来劝王俊凯娶的是他小妹,更没想到的,是易烊千玺居然真的会来劝王俊凯娶后。

他那一身素白锦袍,乌发用一支白玉簪子简简单单盘起,眉眼好看得似画上拓下来的一般,他是这样绝世出尘的人,却被世人鄙夷,如此说着这样自贬的话,这是要多么努力,才能忍耐装得这样平淡。

“千玺,你真是这样想?”王俊凯痴愣的目光冷了下来,开口声着有些沙哑半分凄凉。

易烊千玺轻轻合了眼,点点头。 

”好,那我就如你所愿!”王俊凯或许从醉中醒来。一双挑花眸清醒得可怕,他拂袖而去,掩去满目的悲凉。

王源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听见呼啦一声瓷片爆裂声反把他吓了一跳,竟是易烊千玺捡起了王俊凯刚刚掉在地上的酒杯握在掌心中,酒杯受力过猛竟硬生生碎在他手中,锋利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

易烊千玺也不管,任由手上的伤口淌着血顺着他修来的手一滴一滴落下,晕在他素白的衣角上,似寒梅怒放。


心下权横了一番,王源派自己内待给易烊千玺包扎并好生送他回常春园。

自己则追出去找那又跑了的小祖宗。

其实没花多大力气,王源在酒肆楼下一个拐角找到了倚着墙蹲在那的王俊凯。

“舍不得就抢回来,别让他走啊。”王源叹了口气走过去,“告诉他你喜欢他,你只想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当真信了他讨厌你吧?”

哪知王俊凯听完突然笑了,笑容里有几分若涩几分勉强就不得而知了。

他垂着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我当然知道他的话有几分是真,可王源,”他抬起头,“你要知道,我永远不会不听他的话,就算他要我的命,我都会毫不犹豫尬地一刀抹了自己。他要我活我便活,他要我死我就去死。”

“他凭什么值得你这样?”

“就凭……那十余年光阴里,我身边只他一人。”

“可,”王源指尖触到了怀中一卷帛书,他不知该如何说出那残忍的真相。

“可,皇兄,他救你只是为报皇姑母当年的救命之恩,若不是皇姑母当年出征南疆救了易先生,他只怕是早被他的兄长给害死了,又何止落下现在这一身宿疾。”

王源的皇姑母,便是王俊凯的母亲,大楚的第二位女皇。

这易烊千玺易先生曾是南疆一个小国的庶出的小王子,生性聪慧被嫡长子视作威胁,几次差点丧命,当年女帝灭了那小国救了易先生,将他视为知己留在宫中,给他一个容身之处,却被外臣传言成了男侍,易先生并不在意流言,立誓此生必报救命之恩。

这是皇室的一份密典,记录着每代帝王最真实的事迹,王源翻了几天几夜才翻到有关易烊千玺的只言片语。

王俊凯的脸瞬间煞白,无论是他用力想装作不在意,可偏偏那心碎和悲哀连自己都骗不过,他不在意他的身份他的过往,但他无法承受他对她的好是为了旁人。

他是这样高傲放纵,却偏在这易烊千玺面前卑若尘埃,他受得起这世间千夫所指,却受不起他心上分毫的不在意……


之前对婚事分外抵触的凯皇不知怎么像是想通了似的,不仅释放了先前关押的几位老臣,还同意了婚事,允下娶了康宁王的小女儿幼离。

一时间普天同庆,帝王大婚,将是这天下最大的一件喜事。

大婚当日选在了大寒时节,那日下了一年中最大的一场雪,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新娘,也就是过大楚未来的皇后,由小王爷王源来驾马护送至紫金殿,新郎一身大红喜服立在这皑皑白雪中丰神俊朗。

这场天下最盛大有婚礼,礼节复杂而繁琐。王俊凯执着幼离的手受百官跪拜恭贺。

他有些醉了,幼离得体的走完一整套礼数,扶着王俊凯回了寝宫,龙凤烛摇曳,映得满室红光。

王俊凯一双桃花眼角通红,努力睁着眼想看清盖着喜帕的是谁,却在看清幼离的面容后如星子般的眼神渐渐淡了下去,留下一心酸楚。

那着大红喜服的女子并未多言什么,只是一言不发扯过王俊凯揭下的喜帕仔细叠好放在床头,又走进隔间。

再出来时她已将一身礼服换下,穿的是普通百姓家女子穿的粗布衣服,那华贵的礼服被她抱在手上。

“小凯哥哥……呃,陛下,“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把衣裙小心被在床上铺好,“你去常春园找易先生吧,快去吧,从西南门走,那里我备了一匹马,隔间里有别的衣裳,你去换了吧。”

“啊?”王俊凯懵了,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满是不解。

那小丫头歪头微微一笑,满面尽是单纯模样,“若是嫁个不爱我的夫君,倒不如不嫁,可你是帝王,我是王府女儿,这婚事我们说了不算啊。但,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一定很伤心吧。”

还等不及王俊凯回答,门口一阵嘈杂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王俊凯推开门一看,竟然是自己派去伺候易烊千玺的奴仆。

紫金宫的宫人一看惊扰到了皇帝陛下吓得主动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这个不知哪个宫的宫人硬嚷嚷的要见您,惊扰了圣驾。”

“陛下 !易先生他……他……”

“易先生怎么了?说!”王俊凯又惊又怒,脸沉的吓人。

“先生不见了!” 

王俊凯身子一晃,正巧被跟出来的幼离接住,回头一看,幼离的脸也苍白的吓人。

“幼离?”王俊凯眉心一皱,哪知幼离挥手呵退了所有宫人,拖着王俊凯从后门溜出去,直奔西南门。

待他到西南门时,王俊凯平日身体素质还算好,幼离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平日里在闺阁中侍花弄草的,此时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抓着王俊凯的手牵着一旁的马匹:“快,快去常春园!”

“发生什么事了了!”

“我那日随哥哥出去玩,不想偷听见了……”

原来,朝中的有几位老臣觉着易烊千玺是祸害,于是想趁着帝正大婚之日暗中除了这易先生,打的是去除前朝污移的名号。

他们计划得热烈,自以为是为国为陛下大义之举,却不想正巧被王源兄妹听了个全。

他一路快马出城,身上还穿着大婚的喜袍。幼离以皇后金钗为令让王源同护驾的羽林卫赶上他时,他已经到了陆安山。

无数士兵林立,手持剑戟,有将领走出向他叩拜,身后士兵纷纷跪地,一时间甲胄之声哐当作响,惊破黑夜。

“臣参见陛下。”那是驻守在长安的将军刘志宏。

“你们想做什么?”

“臣为大楚以清君侧,请陛下明鉴。”

“放肆!”王俊凯一双桃花目瞪大,执缰的手上青筋暴起,回身看见追来的王源。

“王源,你也知道吧?”他缓缓地问。

王源沉默,他冷笑一声随及转身大喝,“朕在这里,朕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易烊千玺!”

刘志宏正欲说些什么,却只看见王俊凯飞身下马,再也顾不得帝王尊严,发疯般的找着一间一间的殿宇。

最后是那个水榭,三只猫儿挤在一起凄凉地呜咽着,却再唤不来那个带着浅浅梨涡笑把他们抱在怀里的人儿。

他快步走过去搂起三个小家伙,厉声对身边的内监说道,“传旨,派人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我回来!”

“皇兄,”王源总算发声了,“别找了……”

“他走了,是我遣的马车,随从侍卫也是我亲挑的,易先生说他去寻医治病了,让你别挂记他。”

王俊凯膝下一软,瘫在水榭中,泪却是止不住的流淌。

“他病得那么严重,哪里走得了远路啊……”

“皇兄,易先生说他若是病治好了,就会回来。”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他双目空洞独自喃喃着,“编这样的谎言想瞒过我?”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刘志宏身前,抽出他腰间悬的剑抵在刘志宏颈间,厉声问:“说!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已经把他……”

最后几个字是带着颤音,仿佛是巨大的恐惧让他再难以说下去。

“不是他……”王源缓缓开口,“是易先生他的己……”

“易先生走之前跟我说,他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不想再拖累你了,为了他让你沦为天下人口诛笔伐的昏君……所以先生走了,或许能治好病。”

王俊凯手中的剑落在地上,整个人如痴傻了一般,“说什么病好了就回来,我知道纵使真有办法治好他的病,他也不会回来了……”

他跪倒在地,以手掩面大哭,三只猫儿乖极了依偎在他身边舔舔他瞒面泪痕。

“他不要我了,他丢下我了 ……”


王源不忍再看,转过身去,夜色中的池面寒意森然,那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步走进去,让水漫过脚踝,漫过前胸,漫过那所剩无多的余生。

王源其实早得知那几个老臣的计划,甚至比幼离更早,在他父亲的书房外听了个一清二楚。

整件事都是他父亲的计划啊!

犹豫许久,最终选择赶往陆安山告诉了易烊千玺。

那时易烊千玺正在水榭中品茗,听王源说完没半分波动,只是淡淡一笑,“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本是将死之人。”

“我当年被女帝所救,给我容身之所,当时我救小凯,也不过是想着报恩。”

“芳萋山相依为命十年,小凯把我当成生命支柱,可他越长大,反道是我越离不开他了。”

“他被接回长安,我本想离开。我自知活不长,唯有不让他亲眼看着我离开,他才不会那么伤心。”

“可……我怕他又只剩自己一个,万一有危险怎么办?难过了怎么办?他害怕了又怎么办?”

“我不怕死,可我怕留下他孤单一人。帝王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却舍不得他如此孤单……”

“小王爷, 那日小凯来找我你看见了吧?”他温和地道,“他其实很乖顺,很善良。从前我只想他每天都能开心地笑,百岁无忧可如今他在万人之上,越高越险。我护了他这么多年,不能让自己成为威胁他的祸根。”


那日,王俊凯跟跄着脚步匆匆离去,身怕多留一会惹易烊千玺生气,不敢回头。身前是阳光散落一片暗朗,他不曾因头,所以便不知身后那个伏在地上同样深爱着他的人,眼里却在下着大雨。


“我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哪怕时间,哪怕生命。”

王源惊呆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那样爱着他,爱得这样隐忍,爱得这样无言,哪怕这爱不容于世,他依旧这样爱他。

“我不能让康宁王动手,小凯要娶幼离,日后还得靠王爷扶持,不能因为我让小凯恨他。”


所以,他宁愿主动舍弃自己的生命。


王源突然想起那日他问王俊凯,易烊千玺凭什么值得他这样。

如今他才懂,真的值得啊……

易烊千玺看着王源,淡淡道:“小王爷,你可知我为何要住在这常春园中。”

王源摇头。

“因为从这里,能看到皇宫,虽然看不见他,但我知道他就在那里。”易烊千玺笑了,“我待在这里,日日都在等着他前来。”

“小王爷,我求你件事可好?”

“什么?”

”来年这儿的花开之时,带他来看看。”易烊千玺嘴角含笑浅洋梨涡美得惊心,眼里却是大片的寂寞和哀伤,“往后,我依旧在这里等着他……”


……


王俊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止住哭注,抱起三只小猫,一步一步地离去,执意不肯上马车。

他走到王源身边停了下,他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既然骗了我,就永运不要告诉我真相。”

原来他不是没听出来,他只是不敢去猜。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回了皇宫。

耳边却好像听见了谁在说

“小凯乖, 不怕。”

“以后,”

“我保护你。”


你答应我以后你保护我,千玺……你现在在哪儿啊?你不保护我了吗……

那换我保护你好不好?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



没过多久便是除夕,有宫人拿着花灯的样式来问接下来的上元节用哪盏。

王俊凯随意挑了两个打发走了宫人,逃了宴席独自找了个地儿喝酒。

王源拎着个小酒壶走到紫金殿前的花坛边坐下,把酒放在了王俊凯面前。

“你怎么老是能找到我?”

王源笑了一下,又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抬头望月亮,“因为,整座皇宫里,只有这种了玫瑰。”

而他,最喜欢的,便是这玫瑰。

王俊凯也笑了,“是啊,只有这儿有玫瑰。当年我本想种陆安山上的,可老是种不活。”

他叹了口气,抬眼望着遥遥的月,“过年了……”

“是啊,过年了。”

“过年了,可往后,我再也不会有团圆年了……”

新年的烟火绽放在皇城上方,映得整个长安城一片欢乐美满的模样,可有人知道,在前不久某个无人知晓的傍晚,一颗星子从此陨落,失去光芒。连带着一颗发誓守护他生生世世的心就此灰暗。所有人在庆祝过年的团聚,而他,再也不会有团圆年……

王源新已心下一惊,转头看到王俊凯努力瞪大眼睛抬起头,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在眼眶里若隐若现。

“皇兄,等冬天过去,夏日之时我们去陆安山上赏花吧。”王源又拎起酒壶饮了一口,状似无意地说道。

“好啊”王俊凯笑了“正是江南好风景,夏日……莲该开了。”

说罢,拍拍王源地肩,背着手走了。


王源始终不明白王俊凯突然的一句“正是江南好风景”是什么意思。

落花时节又逢君?可……明明是花开的季节啊……

直到很久的后来,王源在王俊凯书房里找到答案。

那一张素白的宣纸上画的三只猫儿的模样,旁上书了两行字:


正是江南好风景

花繁之时再无君


再无君啊……

他啊,怕是真的早已知了真相。

那个眉心一点痣,笑得梨涡温柔的人儿,再也不会回来了。留下三只小猫去陪着他牵挂的那个人慢慢长大。


雕栏玉砌应犹在

我痴守  万里江山人未还

月色三分冷  残莲自凄凉

可知否  帝王泪洒何人冢

评论(19)
热度(75)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Scar七 | Powered by LOFTER